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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3回宮 (6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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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面懷疑。

趙昀默了默,其實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對赤木雲珠的感情,說完全把她當個侍從也不盡然,說把她當親妹妹那完全是哄她的,說他喜歡她那更是不可能。

但在很多時候,他卻是很需要她的。

他看了看葉筱珊,只見她粉面含春,一副不知世事的嬌憨模樣,心中湧起一份柔情,他知道葉筱珊和赤木雲珠有矛盾,自然不會說讓她不高興的話。

他輕輕的點了點頭:“僅此而已。”

葉筱珊嬌嗔一聲道,“臣妾可不相信,上一次臣妾不小心和她發生了爭執,皇上你生了好大的氣,害得臣妾都以為皇上不再疼愛臣妾了。”

“傻瓜,朕怎麽會為了一個侍從就冷落了朕的愛妃?”他輕輕的擰了一下她的臉頰,又笑道,“朕還等著珊兒懷上朕的孩子呢。”

“皇上……”

“珊兒,你要記住,現在赤木雲珠是定王妃了,凡事你要盡量讓著她,就算她故意尋你晦氣你也務必忍讓。”

“皇上,臣妾知道了,臣妾再不會和雲珠姐姐起爭執,更何況,她如今是定王妃了,和臣妾見面的機會也不多。”

“珊兒你錯了,朕了解雲珠的性子,更了解葉舒婉的性子,朕怕……”

他深鎖眉心,就算赤木雲珠不再找葉筱珊的茬,葉舒婉也會想著法兒利用赤木雲珠對付葉筱珊。

放眼整個後宮,找不到一個女人像葉筱珊這般可人了。

他還是很喜歡她的,自然不願她受到傷害。

“臣妾有皇上,臣妾不怕。”她依偎在他懷裏。

“傻丫頭,暫且就委屈你一段日子,待葉舒婉生下孩子,朕就恢覆你的妃位。”

她擡眸望他,擔憂道:“那雲珠姐姐呢?到時候皇上就不怕雲珠姐姐不高興?”

“她已是定王妃了,怎能幹涉朕的後宮之事。”

趙昀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狠意,他從來不喜歡被任何人掣肘,不要說赤木雲珠,就算是太後也不行。

一時的忍讓不過是為了明天將權利更牢的握在掌心,他怎麽可能一再因為赤木雲珠而退讓。

“皇上,臣妾曾聽聞……”她眸光閃爍,將嘴角微微扁了扁,猶豫的看著趙昀,似乎不敢說。

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,他安撫的摸了摸她頭發道:“從什麽時候起,珊兒你也變得這般小心謹慎了?有話直說。”

“嗯。”葉筱珊得到他肯定的眸光,心裏定了下來,繼續道,“臣妾聽聞雲珠姐姐深愛著皇上。”

趙昀唇角一挑,露出一絲陰暗而不屑的冷笑:“就憑她也配。”

赤木雲珠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沈落。

指尖深深的掐入肉裏,連皮帶血,她卻感覺不到疼痛,心中的痛早已取代了肉體上的痛。

她無法相信她深愛的男人會說出這麽無情的話。

就憑她也配?

她為什麽不配?

難道就因為她的殘疾,就要遭到他的輕蔑和嘲笑。

趙昀啊趙昀?

我赤木雲珠一腔深情待你,你卻視我的深情如糞土。

你真是該……

一個死字。

她終究沒有忍心說出口。

“試問皇上這樣的男子,世間有幾個女人能真正配得上,臣妾也害怕臣妾配不上皇上。”葉筱珊曲意承迎,心中卻在嘲笑趙昀的無能。

“珊兒,赤木雲珠怎與你比得,她不過是個怪物罷了。”趙昀揉一揉她的頭發,笑道,“在朕心裏,你與朕絕配。”

趙昀!

你個騙子!

你真是該死!

赤木雲珠心中一聲怒吼!

趙昀的一聲怪物將她的心刺了個千瘡百孔,將她對他的最後一絲深情徹底擊碎。

生平,她最恨人譏笑她身體的缺陷,但凡嘲笑過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。

26雲珠,你想做什麽

十日後

戰火連天,大歷和北燕結集二十萬大軍,一路所向披靡,不到一月時間兩國迅速占領南燕二十座城池,直向南燕皇城挺進。

一封封緊急軍情傳到皇宮,高坐在龍椅之上的趙昀深感頭疼,南燕搖搖欲墜,人心動蕩,而赤木雲珠和定王卻各懷心思。

赤木雲珠性情大變,仿佛看淡了一切世俗爭鬥,每日裏只知誦經念佛,形同枯木,而定王卻一蹶不振,日夜沈迷酒色,盡管如此,夫妻二人卻沒有半點交出兵權,更沒有半點率軍出征的意思。

趙昀雖然對赤木雲珠和定王大為不滿,甚至有殺掉二人奪回兵權的沖動,可是大敵當前,他不能輕舉妄動,他清楚的明白,一旦他大開殺戒,那便加速了亡國之路。

為此,他一方面派使者前往兩國談判,另一方面親自去定王府找赤木雲珠談判,無奈兩方受阻,赤木雲珠壓根不願見趙昀。

就在趙昀焦頭爛額的時候,終於從前線傳來一封捷報,北燕公主舒慕心突然從康王爺潛逃回了北燕,本來兩國結盟已成事實,一個公主不可能再影響戰局,可偏偏這個公主的出逃給了南燕一個契機,趙昀當機立斷,利用安插在兩國的細作上演了一出離間計,大歷和北燕的聯盟眼看要分崩離析。

這一晚,久久不願見趙昀的赤木雲珠請旨入宮晉見皇帝趙昀,趙昀深為納罕。

他原以為自己早已將赤木雲珠的心牢牢抓住,沒想到後來赤木雲珠一系列的表現讓他大為震驚,震驚之下卻又無可奈何,於無可奈何之處憑生出一種莫大的憤怒。

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,讓赤木雲珠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,他更不知道為何赤木雲珠又要見他了。

她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?

他無從得知。

夜,深沈如墨。

禦書房內空空蕩蕩,沒有一個宮人內侍,只有他們兩個人,而殿外卻密布了眾多暗衛,只等趙昀一聲令下,就會群湧而上一舉擊殺了赤木雲珠。

對於現在的赤木雲珠,趙昀已完全沒有了把握,他早起殺心,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良機,今日只要赤木雲珠稍有異動,他就可以以行刺的罪名名正言順的誅殺了她。

她靜靜的跪於他面前行了一個禮,他坐在那裏沒有動,只靜靜的盯著她,幽暗的眼眸裏暗潮洶湧。

“雲珠,朕還以為你永不見朕了。”

她擡起頭,不過兩個月,她整張臉好像又老了許多,眼角皺紋更甚,一雙眼睛也沒有了從前的光彩,顯得分外呆滯空洞,眼底深處還隱著一絲難以排遣的傷痛。

這麽多年,她一直愛著他,她為他出生入死,從來沒有後悔過。

就在半年前,她中毒落入江中昏迷了整整一個月還失去了所有記憶,她是帶著對他的愛和思戀才活過來並且找回記憶的,到頭來,她卻親耳聽到他最殘忍的話,她所有的愛都是笑話,她無法接受。

她看似堅強無比,心卻是脆弱如薄紙。

沒有人知道這些日子她是怎麽走過來的,她想殺了他卻又舍不得,不殺又不甘心被他譏諷唾棄,這種矛盾的痛苦糾纏的她幾欲崩潰。

她要尋找一種讓自己內心平靜的法子,卻始終無法平靜,不管他有多麽的瞧不起她,她也要得到他,哪怕將他變成自己的禁臠,她也要得到他。

她的聲音異常平靜,平靜到只讓趙昀覺得有些詭異。

“就算雲珠不見任何人,也不會不見皇上的,因為雲珠是為皇上而生的。”

趙昀心中一悸,不知道她話中何意,皺了皺眉頭,淡漠而懷疑的“哦”了一聲又道:“既如此,朕去定王府找你你為何不見?”

“皇上不該去定王府找雲珠,雲珠已是定王的人了,這與理不合。”

“理?”趙昀冷笑了兩聲,“你現在開始跟朕講理了?當初你為何嫁給定王,又答應了朕什麽事,你心裏清楚,可是到頭來你又為朕做了什麽?大歷和北燕兩國的大軍攻破我南燕二十座城池,你又在做什麽?雲珠,你讓朕太失望了!”

赤木雲珠知道趙昀的憤怒,她沒有立刻反駁他的話,而是跪在那裏未置一詞。

沒有得到回應,趙昀更加氣憤,他的語調越來越急促,臉上的肌肉也越來越緊崩,他緩緩站起身來,一步一步走向她,又責問道:“雲珠,你說你已經是定王的人了,除了身子之外是不是也包括心?”

“皇上,你會在乎雲珠的身子,雲珠的心究竟是不是定王的?”

赤木雲珠語氣淒愴,她站了起來,擡頭直視著他冒火的雙眼,聲音艱澀的喊了一句:“昀哥哥……”

這一句,五味雜陳,愛恨交加。

“朕當然在乎,你說過,你的心永遠都向著朕!”趙昀斬釘截鐵。

“很好。”

她擡手緩緩的解開了腰間的衣帶,衣帶滑落,露出薄如蟬翼的褻衣。

“雲珠,你想做什麽?”

趙昀目露驚恐,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一步,他再也沒有料到赤木雲珠會在他面前解衣服,雖然後宮中不乏有作此舉勾引他的女人,可當這個女人是赤木雲珠時,他萬分抗拒。

“雲珠只是想證明,不管是身體還是心,一如從前,都是幹幹凈凈,都只屬於昀哥哥你的……”

27對質

淡淡龍涎香飄過,氤氳起一層蒙蒙霧氣。

溫度急速上升。

暧昧的窒息讓趙昀感覺喉頭發緊。

他並不喜歡這種感受,眼前衣衫半解的赤木雲珠對他而言沒有半點誘惑力,他只用一種厭惡的審慎般的眼神看著她。

仿佛在看一個不討喜的小醜一般。

倘若她只是單純而美好的小女孩,他或許會勉為其難的滿足她,可偏偏歲月在她臉上身上刻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,那是一種混合著蒼老與稚嫩的矛盾結合體。

他喜歡的絕不是赤木雲珠這樣的女人,且不說她的怪異,單是她的眼睛他就不喜歡,她的眼睛雖大,卻太過陰暗,許是他生活在陰暗中太久了,他渴望的是帶著陽光的女人。

曾經的葉畫是陽光的,她雖然命運不好,可從來都是堅強而善良的,尤其是她的那一雙眼睛,像含著秋水一般清冽,又像飽含了滿天星辰一般閃亮。

他經歷過這麽多女人,沒有一個女人能擁有葉畫那樣絕美的眼睛,可自從遇到葉舒婉,在他的心裏,葉畫就不再陽光,而是滿腹詭計的女人。

他喜歡玩弄權術,卻從來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玩弄權術,所以他對葉畫越來越厭棄。

直到現在,他才明白,真正滿腹詭計的女人是葉舒婉。

她永永遠遠的失去了葉畫,也失去了他人生中最珍貴的兒女。

倘若葉畫還在,他是否還要面對今日的困境,是否還會被赤木雲珠脅迫?

這一切都沒有答案了。

他挑了挑眉,沒有再動,只雙手抱胸作出一副拒絕的姿態。

“怎麽?皇上,你害怕了?”

最後一件衣衫被解下,赤木雲珠手輕輕一揚,衣衫如翠蝶一般往上空飛起,然後靜靜落下。

“皇上,你知道的,我愛你,我赤木雲珠打小就愛你!”

她一步步往他身前靠去。

“雲珠,你瘋了,你不要忘了你是定王妃!”

趙昀反射性的擡手一揮,聲音冷戾。

“定王妃?哈哈……昀哥哥,難道你忘了?”此刻的她雖然心痛的在滴血,聲音卻平靜無波,她媚眼兒一挑,沖他露出一個覆雜的微笑,她想握一握他的手,在將要碰到他手的時候,她又忽然收了回來。

她只是笑,笑到趙昀覺得心裏有些發毛。

“昀哥哥,是你要我嫁給定王的,你明明知道我這個定王妃有名無實,還何必來說這樣的話刺我的心?”

“雲珠,朕一直拿你當妹妹,親妹妹。”

趙昀翕了翕嘴唇,試圖說服她。

“趙昀,你還想騙我!”

赤木雲珠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,一雙眼睛如火般盯著他,他生的高大,更顯她的矮小,在看他的時候,她永遠都需要將頭仰的高高的。

她願意這樣仰視著他,因為她崇拜他,她愛他,所以在被他傷害時才會痛心疾首。

她突然抓起他的大手往自己心口上一放,趙昀想要抽開手,她的力氣卻大的驚人,碰到她滾燙的心口,趙昀渾身一震。

倔強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,她聲帶哭腔將他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心口,鹹鹹的眼淚滾到嘴裏很鹹很澀。

“趙昀,你摸一摸我的心,此刻的她還是熱的,難道你真的想讓這顆心變得又冷又硬?”

“雲珠,你究竟想說什麽?”趙昀狐疑的看著她。

“那一晚,你明明跟葉筱珊那個賤人說我只是你的侍從,一個怪物般的侍從,從什麽時候起我又變成你的親妹妹了?”

他一楞,到現在他才明白,她為何會性情大變,原來她大婚之夜的那一晚,她去了寶心樓,還聽到了他和筱珊的談話,她生平最恨人叫她怪物,盡管他一直認為她就是怪物,也從來不曾表現出來。

“雲珠,你誤會了,那一晚……”他急忙解釋道。

“趙昀,你還想解釋什麽?在你心裏,我只是你身邊的一條狗而已,是不是?”

“不,雲珠……”

“……呵呵,趙昀,我知道你慣會狡辯,更會誆騙女人,你哄了我愛你這麽多年,愛到讓你如此的傷害我,我還下賤的放不下你,昀哥哥……”

她聲音驟然軟了下來,已是淚如雨下,她松開了他的手,他的手軟而無力的從她滾燙的胸口滑落下來,掌心無意觸碰到她身上的累累傷痕,他的臉上似乎有了動容之色。

這些傷痕都是為他而留下的。

這麽多年以來,她是他最信任的人,哪怕是鳳起和鳳羽都比不過她,他再也不會想到他們之間會有這樣情何以堪的一天。

他頹然的轉過身,深深一嘆,然後彎腰從地下拾起一件衣衫遞給她道:“雲珠,穿上吧,你這樣不好。”

“昀哥哥,只要你肯愛我,你要我做什麽都行。”

她滿眼乞求的看著他。

是的,她在乞求。

她知道自己在作賤自己,可是她沒有辦法,她這一生就是為他而活的,沒有他,她不知道未來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。

趙昀沒有立刻回答,他默了默,若不是為了兵權,他現在根本沒有必要和她周旋,或者除兵權之外,還摻雜了他對她最後的溫情。

他點了點頭道:“好,雲珠,朕答應你,朕什麽都答應你。”他將衣服披在她身上,聲音漸轉溫柔道,“只要你肯聽朕的話。”滯一滯,他嗓音微澀道,“兵權,把……兵權交出來……”

28畫兒,你回來了

心,在這一刻仿佛墜入冰湖,越墜越深。

赤木雲珠此刻清醒的明白她傾心所愛的男人想要的不過是權利而已,而她,對於這個男人而言,什麽也不是。

哪怕她使出這等下作手段送上門來倒貼給他,他也不會在乎,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兵權。

趙昀。

我赤木雲珠跟了你這麽多年,你終歸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怪物。

好傻。

原來我赤木雲珠才是這個世上最傻最傻的女人。

可是怎麽辦呢?

我恨我自己。

直到現在,面對你,我還是無法狠得下心腸。

我愛你。

哪怕你傷我至深,我也愛你。



再度落下。

她蹲了下來,雙手抱住膝蓋,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。

瘦弱的肩膀微微聳動,頹然而絕望。

她恨自己。

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自己。

“雲珠,你不要再哭了,你再哭,把朕的心也哭化了。”

他俯身扶住了她的肩膀,他真是弄不懂這些女人,哪裏來的這麽多的眼淚,真真叫人心煩的很,他極力耐心的哄勸她。

“雲珠,朕知道你對朕的好,你放心,只要你交出兵權,你想要什麽朕都給你。”

她突然一把揮開他的手,那樣用力,乃至於他一個不設防,身子不穩往後退了兩步,她咬牙看著他,滿面淚漬。

“……呵呵……”她笑了起來,一目布滿水霧的大眼睛猶如一個駭人的幽洞一般緊緊的盯著他,“趙昀,你還想欺負我,仗著我對你的愛肆無忌憚的欺負我,你想要兵權是不是?”

她越說越悲傷,緩緩的站起身來,她邊走向邊道:“好,我答應你,你不是說不管我想要什麽你都會給我嗎?”她伸手指著他的胸口道,一字一字道,“我赤木雲珠只要你,不管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心,我都要!”

“雲珠!”他滿臉漲的通紅,對於赤木雲珠這樣的要求,他只覺得受了莫大的羞辱,可是不答應她,又怕她做出什麽極端的禍事來,權宜之計,他只能違心的答應。

轉瞬間,他散了怒氣,下了很大決心似得點了點頭道:“好,朕答應你。”

“你敢拿太後發誓麽?”她咄咄相逼。

“雲珠,你不要太過分了,朕怎麽會拿太後發誓?”

“哼!”赤木雲珠冷斥一聲,懷疑的看著他,“你不敢拿太後發誓,只能說明你不是真心的,你還想誆我?”

“好了,雲珠,朕的耐心是有限的!”

“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。”

二人針鋒相對,誰也不讓誰,就這樣靜靜的對視,各自眼中風起雲湧。

一個眼含殺意。

一個眼含情愫。

趙昀的手緩緩握向桌上擺放的紫玉杯,只要他打碎紫玉杯,殿外的侍衛就會在剎那間闖進來殺了赤木雲珠,就在手中的杯要落地的時候,他又猶豫了。

他向來喜歡以小博大,倘若他殺了赤木雲珠,那定王勢必謀反,外憂未除再添內患,絕不是個好選擇,很有可能會動搖他的江山。

而簡單的一個誓言就能穩住赤木雲珠,還能利用赤木雲珠除掉定王,相比於殺她,還是利用她更加劃算。

誓言算什麽?

他從來就不相信什麽誓言。

想當初,他不知對葉畫發了多少誓言,又有哪個誓言成了真,葉畫還不是死了,他還不是好好的坐他的皇帝。

或者,他當初不應該那麽草率的輕信了葉舒婉那個賤人,否則今天的他身邊還站著葉畫,還站著自己的一雙兒女。

他在想什麽?

他怎麽又想起了葉畫,葉畫的死與他有何相幹,完全是她咎由自取,倘若她肯向他低頭,他怎麽可能會那樣對她,更不可能會讓葉舒婉害了寅兒和頤兒。

他憤懣的甩了甩頭,想要將葉畫拋之腦後,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,為何年紀越大越喜歡回憶,還每每回憶起他最不願意回憶的人。

他定了定心神,思慮間,他滿臉陰雲漸散,只化作一聲嘆息。

“唉!雲珠,真拿你沒法子。”

他依她所言,違心的指天發誓。

她眼中終於含了一絲笑,這笑裏隱著絲許悲哀,她相信,在趙昀的心裏還是有她的,否則,他斷不可能拿太後來發誓。

在趙昀的心裏,除了死去的那一對兒女,太後是他最重要的人,他若不是真心,斷不會拿太後發誓。

她的心裏陡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溫暖,脈脈含情的看著他道:“昀哥哥,你放心,你想要的,雲珠一定會幫你得到。”

“嗯。”他點了點頭,有些疲倦道,“雲珠,天色不早了,你趕緊回去吧,否則引起定王的懷疑就不好了。”

“好。”她面上含了幾份羞澀,沖著他招了一下手道,“昀哥哥,你身子低些。”

他不知道她打得什麽主意,不過既然連誓都發了,他也不在意多做什麽,他微微傾下身子,正要問她,忽覺得唇上一軟,她的唇已經印了上去,鼻端一陣脂粉香縈繞。

他一楞,內心泛起一股惡心,手中的紫玉杯不小心掉落。

“啪!”

瓷器碎裂,有侍衛突然沖了進來。

“昀哥哥,發生什麽事了?”

赤木雲珠還沈浸在自我營造的溫情之中沒回過神來。

“……呃,無事。”趙昀頓了頓,惱怒揮了揮手,對著闖進來的十幾名暗衛喝了一個“滾”字。

暗衛們面面相覷,然後退了下去。

“如今皇宮內不安生,朕不得不防備,雲珠,你不要多心了。”

“雲珠知道了,雲珠告退。”

赤木雲珠的心思已百轉千回,從趙昀那一剎那慌亂的眼神,她已經知道這些暗衛闖進來是為了什麽?只是她不肯相信趙昀會真的要殺她。

她不停的催眠自己。

趙昀發下毒誓,他必不敢違背誓言。

她不知道,曾經的趙昀對葉畫發下了無數的毒誓。

男人的誓言,在很多時候最不能當真。

殿內又安靜了下來,趙昀只覺得身心俱疲。

他頹唐的坐了下去,坐了好久好久,雙目微閉,眉頭深鎖,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。

“皇上,已是三更天了,該歇息了。”

有個嬌媚的身影輕輕柔柔,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,拿了一件外袍披在趙昀身上。

她的聲音那樣動聽,那樣溫柔,就像一縷溫暖的春風拂過他受傷的心靈,好生熨貼。

“畫兒,你回來了……”

他不由的輕吟出口,嘴角間竟含著一絲少有的不含任何雜質的淺笑。

29阿離是我夫君

“郎君,你還記得你曾經答應我過什麽嗎?”

她的聲音依舊柔化成水,還夾雜著一絲幽涼的淒迷。

他心中一慟,緩緩睜開惺松的眼眸,眼睛裏布著一道道血絲,他貪戀的看著她的眉眼。

清淺的眉,星般的眼,櫻花似的唇……

是他曾經熟悉的模樣。

絕美到令人窒息,他無法形容的美。

他想,在這個世上,葉畫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。

後宮佳麗三千加起來都抵不上葉畫的一根眼睫毛。

他呆呆的看著她,生怕她再飄然遠去,不自覺的伸出雙手想要緊緊握住她的手,卻一不小心落了空,他身子微一踉蹌,眼前的葉畫縹緲若仙,漸漸離他遠去。

“不,畫兒,你不要離開朕!”情急之下,他慌亂的起身去追她,許是心被重重鎧甲禁錮的太久太久,他的心早已冷了硬了,他也不知道為什麽,明明已經厭棄了葉畫,再見她時,他心中的鎧甲竟然盡數褪去,軟了化了。

他只有一個念頭,留下她,無論如何要留下她,他情真意切的呼喚道,“畫兒,別走,朕記得,朕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朕都記得。”

她挑了挑染著月色的眉,嘆息一聲道:“郎君,你說的話我是再也不敢相信了。”

“不,畫兒,你相信朕,只要你肯留在朕的身邊,朕保證會一生一世待你好,還有我們的寅兒,頤兒,他們也會回來的,我們一家四口從此團聚好不好?”

“團聚?”她輕輕一笑,那一笑如盛開在冰山之上的雪蓮,雖冷卻無比的令人向望,她搖搖頭道,“郎君,失去的再也不會回來了,不管是我,還是寅兒頤兒都回不來了,我們天人永隔,再無團聚之日。”

“畫兒,你不要這樣說,朕知道你這是在怨恨朕。”他癡癡迷迷的看著她,一步一步朝著她走過去,她的身上帶著讓人著迷的光暈,他想觸及卻又感覺遙不可及,他拼命的向她解釋道,“畫兒,朕錯了,朕錯在聽信了葉舒婉那個賤人的話,若不是她設計離間朕和你,朕怎會對你如此絕情,畫兒,你原諒朕,只要你肯原諒朕,朕就殺了葉舒婉那個賤人為你報仇……”

“哦?”她的臉上浮起一層意味難明的笑,“那你現在就去殺了葉舒婉。”

“畫兒,給朕一些時間。”

“看來你的話還是不可信。”

“不,畫兒,你相信朕,朕一定會殺了她,只是她現在懷著朕的孩子,朕不能殺了自己的孩子。”

“……你的孩子?”她懷疑而冷淡的看著他,指尖從鬢角緩緩略過,眼底溢起神秘的笑,她低聲道,“郎君,你可真是好笑,你這樣的人怎配再擁有自己的孩子?”

“朕為何不配?”他臉色突變,目色沈痛的盯著她。

“因為你是個沒有心的人。”

“不,朕有心,朕的心裏有你,有寅兒,有頤兒。”

“可是我看不到你的心。”她蹙了蹙眉頭,從袖籠裏拿出一把刀,刀光泛著森然寒意,她將手中的刀遞向他道,“把你的心剖開來給我看看。”

“畫兒,你想殺我?”他身子微微一抖,雙眸發紅,固執而痛苦的盯著她,手緊緊握成拳頭,不肯往前伸一點點。

“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罷了,你卻連剖心的勇氣都沒有。”她滿臉失望。

“畫兒,你還跟這樣的人浪費什麽唇舌,一刀殺了他便罷了。”

一聲冷喝傳來,趙昀臉色驟然轉變,他恐懼的盯著那幽暗的身影,寬大的黑色風帽下遮蓋著一張白如雪的臉,那一雙琉璃眼眸攝魂奪魄,魅惑的驚人,他駭的往後一退,驚恐的指著他道,“慕容青離!竟然是你?”

慕容青離居高臨下的看著他,仿佛在看一只螻蟻一般,他的臉太過白,白到看不清一絲表情,趙昀只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出冰冷的殺意,他突然感覺寒冰浸體,渾身血液迅速凝結。

“畫兒,你怎麽和慕容青離在一起?”他轉而看向葉畫,希冀她能像從前那樣,不管發生任何事,她都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他身邊。

“難道郎君你忘了,阿離是我的夫君?”她幽幽道。

“他是你的夫君,朕是什麽?”他臉色鐵青。

“狼君呀?狼子野心的狼。”她回答的雲淡風輕,不再看他,而是將手中刀遞於慕容青離手上,“阿離,他害了你我,害了我的寅兒頤兒,不能讓他死的太過輕松了。”

慕容青離勾唇一笑,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,看向葉畫時眼睛裏滿是柔情,他接過刀笑道:“好,畫兒說什麽便是什麽。”

他轉過頭看向趙昀,原本還笑的滿是柔情的臉在傾刻間陰森如鬼,鋒刃在掌心輕輕掠過,然後照著趙昀的臉比了比,又對著葉畫笑道:“人彘,畫兒,我把他做成人彘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她溫柔的點點頭。

“不,葉畫,慕容青離,朕要殺了……”

一句話未完,趙昀忽覺得眼前一道銀光閃過,一陣劇痛的疼痛從眼睛裏彌漫開來,他嚇得趕緊捂住雙眼,腥熱的液體迅速染紅了雙手,他大叫一聲:“朕的眼睛,來人啦!來人啦……”

“皇上,皇上,你怎麽了?”

月色下,葉筱珊正端著一碗人參雞湯款款走來,一入殿就看到趙昀正捂住雙眼狂亂的在殿在亂轉圈,嘴裏還嘰裏咕嚕的叫著什麽,模樣甚是駭人。

“痛,朕的眼睛好痛……”

“皇上,皇上……”

30遍尋名醫

“不,你不要過來,你是葉畫,你是來索朕的命的……”

趙昀努力睜開刺痛的雙眼,透過雙手縫隙,看到一個纖細裊娜的淡白身影,那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,他心中也越來越懼怕。

“皇上,你怎麽了?臣妾怎麽會是葉畫,臣妾是筱……”

葉筱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看到趙昀連連後退,踉蹌的幾乎要跌倒,她趕緊跑上前想要扶住他,她一邊跑一邊解釋。

趙昀哪裏還能聽得進葉筱珊的解釋,眼睛裏真切的疼痛讓他陷入迷癥之中難以自拔,他甚至能深切的感覺到慕容青離正拿著刀子剜他的雙眼。

他奮力的掙紮,卻依舊神魂飛蕩,此刻他模糊的視線裏只有葉畫。

葉畫不是一個人回來的,她還帶著慕容青離一起回來了,他們是來向他索命的,他不要做人彘。

“朕是天子,朕不會怕你們這些魑魅魍魎!”

他根本不等葉筱珊說話,憤怒的抄起身旁的一個圓杌子朝著葉筱珊砸去。

“啊!”一聲慘叫,葉筱珊應聲而倒。

她以為趙昀只是被噩夢魘住了,根本沒想到他會突然拿東西砸她,她一個不設防,被砸中了腹部,傾刻間,五臟六腑好像都被砸碎了,劇痛之下,她眼前一暗,從嘴裏噴出一口鮮血來。

“皇上,皇上……”

“純嬪娘娘,純嬪娘娘……”

洪吉一聽不好,急匆匆的跑了進來,頓時殿內忙作一團。

不知昏睡了多長時間,趙昀才從渾渾噩噩之中清醒過來,眼睛還是鉆心般的疼,因為太過疼痛,他根本再無法睜開雙眼。

恐懼再一次襲卷全身。

他到底是怎麽了?

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,他的眼睛為何還會如此的疼痛?他伸手摸了摸,手所觸及的是一層綿軟的紗布。

“來人啦!”

他急喝一聲。

“皇上,你醒了,你終於醒了!”

洪吉倉惶的跑了進來。

他眼前一片黑暗,憑著意識他彎身一把揪住洪吉的衣領怒問道:“眼睛,朕的眼睛怎麽了?”

“禦醫說皇上得了……得了……”洪吉牙齒打顫,渾身抖作一團,他不知道盛怒之下的皇帝會做出什麽事來,他連最寵愛的純嬪都能下得了手,更何況他一個奴才,他咽一咽因緊張而泛濫的口水繼續道,“青盲之癥。”

“胡說,朕怎麽會得青盲之癥!”

趙昀渾身一個顫抖,他知道這個病癥的厲害,因為去歲太後就得了此疾,如今已完全失明。

他一把推開洪吉,慌亂的伸手想要解開纏在眼上的紗布,他不會像太後那樣失明,他的眼睛肯定還能看得見。

“皇上,禦醫剛剛幫你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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